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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5/3/21 17: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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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台湾《皇冠》杂志发表了张爱玲的《惘然记》,《惘然记》中收入了张爱玲旧作《多少恨》《殷宝滟送花楼会》《情场如战场》,还有三篇新作《相见欢》《色戒》《浮花浪蕊》,这三篇是张爱玲社会小说的实验,小说创作手法和传奇时代的小说大不相同,而其中最富有实验精神的是《浮花浪蕊》,这篇小说在语言、叙事方式、视角、主题方面与张爱玲传奇时期的小说大不相同,而造成这样变化的原因也是多方面的。

张爱玲风格转变之处

《浮花浪蕊》是张爱玲离开大陆不久就开始酝酿写作的,其创作风格与张爱玲传奇时期的小说大不相同,传奇时期她的小说精致艳丽,注重故事情节的书写,在这篇小说中她的小说创作趋向平淡自然,注重书写自身苍凉心境和人生体验。

1、打破全知视角

张爱玲在《表姨细姨及其他》一文中曾说她一向沿用旧小说的全知观点羼用在场人物观点,在传奇时期的作品中作者保留着说书人的痕迹,在进入故事之前,先以说书人的的形式开场,在神秘古韵中,听叙事人娓娓道来一个传奇的故事,结尾则往往又回到说书人的立场,收束全篇。《浮花浪蕊》这篇小说是个例外,它的视点十分的单纯,其是张爱玲社会小说写法的一个实验,虽云长篇,颇同短制,结构松散难以顾及主题的统一性。《浮花浪蕊》中所有的内容都限制在洛贞的视角当中,故事随着洛贞的眼睛和意识变化,来回穿插。我们始终要通过洛贞的意识来感受和判断故事中的人物和他们的经历。整篇小说围绕洛贞在船上这段时间的思绪而展开,小说中出现的每个人物和故事都是洛贞一个人的视角,她看到什么想到什么便叙述什么。

2、主题转变为个人写照

传奇时期张爱玲的小说主要是写饮食男女的生存,写普通人的生老病死爱恨别离,叙述时张爱玲似乎始终是一副客观平静、置身事外的感觉,而在《浮花浪蕊》中作者带有自己的主观情绪。在年8月20日张爱玲写给夏志清的信上说:里面有好些自传性材料,所以女主的脾气很像我。可见洛贞身上是有许多张爱玲的影子。

年,政治环境发生巨大变化,因为与丈夫的关系,张爱玲被按上文化汉奸的罪名,纵使有如夏衍等个别文艺界负责人的欣赏,但写作前途已非常明显,在这些压力下,张爱玲不得不离开大陆,离开她熟悉的十里洋场上海去香港。张爱玲从上海到广州,再从广州到香港,出境时接受检查,她非常紧张,她的护照上用的是一个笔名,而民兵居然认出她是张爱玲,问起来她只兢兢战战地回答个是,幸好那民兵没有像她担心的那样为难她,问一问就放过去了。在《浮花浪蕊》中洛贞与老脚夫过罗湖桥的紧张与恐慌应该是掺了张爱玲本人的心里体验。香港只是张爱玲去美国的跳板,《浮花浪蕊》可以说是一篇流亡小说,写了因各种原因从大陆流落到香港的人的生活如范妮,这些材料显然是来自张爱玲那一段时间的所见所闻。船小浪大,她倚着那小白铜脸盘站着,脚下地震似的倾斜拱动,一时不知身在何处。还在大吐——怕听那种声音。听着痛苦,但是还好不大觉得。漂泊流落的恐怖关在门外了,咫尺天涯,很远很渺茫这是洛贞的写照,也是张爱玲自己的写照。

3、语言平淡简约

张爱玲具有深厚的文字功底,在传奇时期的小说中她用词新鲜,色彩鲜明,比喻巧妙,在人物、景色、心里描写等方面描写得十分形象具体。如在《倾城之恋》中对印度女人的描写:玄色轻纱氅底下,穿着金鱼黄紧长衣,领口挖成极狭的V形,直开到到腰际;脸色黄而油润,像飞了金的菩萨,然而她的影沉沉的大眼睛里躲着妖魔;古典型的直鼻子,只是太薄,太尖一点;粉红的厚重的小嘴唇,仿佛肿着似的,将人物形象刻画得十分具体生动。而在《浮花浪蕊》中就难以看到如此多的色彩和比喻,语言十分的平淡简约,在对人物形象、心里和景色的描写十分节制,如开头描写西崽:西崽穿白长衫,只有三尺之童高,年纪也不小了。

4、叙事散漫淡化情节

张爱玲把《传奇》取名为传奇,是想要在《传奇》中寻找普通人,在普通人中寻找传奇,传奇化的抒写要注重情节。《金锁记》中七巧为了钱嫁给富家残疾少爷而后被金钱锁住也锁住自己的儿女,《半生缘》叙写顾曼桢和沈世均的悲欢离合及顾曼桢不幸的遭遇,《倾城之恋》中白流苏为生存与范柳原情场斗法因战争而结婚······这些小说情节紧凑,故事性很强。而在《浮花浪蕊》当中似乎忽略了情节,像意识流小说一样以主人公洛贞的意识而流动,时而描述洛贞在船舱里看到的事,时而写洛贞自己的想象,时而又写洛贞对过去事情和人物的回忆,现实与回忆,相互交错,让人懵然不知是写现在还是过去,回忆还是现实。

张爱玲风格发生转变的原因

1、政治环境的变化

新中国成立后,文艺界重新洗牌,左翼文人特别是延安文人成为正确的时代文学代表,右翼文人如胡适退至边缘,本就在边缘的鸳鸯蝴蝶派在重重压力下几乎消失。而张爱玲与鸳鸯蝴蝶派、小报传统紧密相连,她最擅长就是讲上海那些没落家族的迷离往事,她的文字风格虽然精致但也不乏颓废的。而在新的时代里,清新、健康、明朗开始跃升为新的审美成规,拖拉机手、志愿军战士、钢铁工人等新英雄人物开始占领小说的人物舞台,哪还有范柳原、白流苏的空间。甚至她的读者也被指责为黄色、堕落的人物,上海已不再是她的有着饮食男女悲欢离合的上海,它已改变成一个工人阶级的新社会,所以张爱玲上海故事的创作也到了末途。

2、阅读群体的变化

张爱玲传奇时期的小说主要是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上海发表的,当时的上海是一个孤岛,上海市民是她的主要读者群体,张爱玲作为一个职业作家,在商业环境的影响下,她必然要迎合读者群体的需求与爱好,而张爱玲的作品大多都发表在如《亦报》、《紫罗兰》、《天地》等通俗小说期刊上,势必要考虑期刊需求。一般一些结构紧凑、情节人物集中、故事性强、戏剧矛盾激烈的小说可读性比较强,也比较受读者的喜欢,因此《传奇》中的小说基本都是这种风格。而后期张爱玲创作受挫,远离故土,没有了之前在上海时的商业期刊的桎梏,读者群体也从之前的相对固定变成了不确定性,张爱玲自己也不知道她在为哪一部分群体写作。正是因为创作的过程中,不用过多地考虑读者的喜好和期刊的需要,她才可以更为自由地选择创作题材和创作方式,不再一味地博取读者眼球,而是从自己的内心出发,不断沉淀和升华,写出自己所要表达的东西。

3、个人经历的影响

抗战胜利后,因为有文化汉奸的嫌疑,张爱玲的卖文生涯也受到影响,加之与丈夫之间的裂隙导致情绪的低落,从年8月到年4月,张爱玲突然从文坛消失,在这将近两年中她没有发表一个字。年4月,张爱玲发表了她复出后的第一篇作品《华丽缘》,这篇散文没有她之前的灵动和飞扬,仿佛到了结束铅华归少作,摒除丝竹入中年的时候。年7、8月,张爱玲听从夏衍的安排,随上海文艺代表团下乡到苏北农村参加土地改革工作两个多月,在那里张爱玲穿着家常衫裤,跟着农村百姓过着简单的生活,从众人瞩目的位置掉下来,过着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体味者普通人的实在与平淡,此时的张爱玲仿佛是洗尽一切铅华回归平淡自然,所以我觉得她的创作风格也随个人的生活而由之前的鲜艳精致转变为平淡自然。

虽然《浮花浪蕊》这篇短篇小说在张爱玲丰富的小说创作中很不起眼,但它是张爱玲社会小说的实验写作,通过张爱玲对其耗时三十多年的改写可见这本小说对她的意义,同时在这篇小说中也看到不同我们以往所了解的张爱玲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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